王能全理事：【全說能源】歐洲聯合行動促進更廉價、安全和可持續的能源

能源、特別是天然氣問題，是俄羅斯與烏克蘭多年來複雜關係中一個十分重要的話題。俄羅斯與烏克蘭戰爭爆發以來，由於俄羅斯在全球能源市場中不可或缺的地位，石油、天然氣和煤炭等能源價格均劇烈波動。作為對俄羅斯能源依賴最嚴重的地區，雖然對於俄羅斯的政策首鼠兩端、進退失據，不過歐盟成員國還是在緊鑼密鼓地制訂並實施擺脫俄羅斯能源的政策，國際能源署也密集出臺擺脫對俄羅斯石油和天然氣依賴的政策建議，美國與歐盟發表聲明要共同行動擺脫對俄羅斯能源的依賴。能源是人類社會正常運轉的動力，石油是世界經濟的血液，戰爭爆發一個多月的時間裏，讓我們在最極端的情況下，見識了能源的重要作用，以及國際組織、有關國家為了能源安全而迅速採取的政策行動。

自本文開始，我們組織了四篇文章，彙集了國際能源署、歐盟委員會以及美國在這一期間所發佈的四份重要檔，以及我們對這四份檔的簡要評論。我們認為，這四份檔及其所採取的行動，不僅對歐盟、俄羅斯而且對全球能源市場，已經產生並還將產生長期且深遠的影響，這些檔及其行動對能源政策研究極具參考價值，從能源問題的研究本身來說也極具樣本意義和資料保存的重要價值。這是第二篇，分析和討論的是歐盟委員會提出的“重新賦能歐盟-- 歐洲聯合行動促進更廉價、安全和可持續的能源”。

俄烏戰爭爆發以來國際組織和有關國家能源政策行動簡述

2022年2月24日，俄羅斯與烏克蘭戰爭爆發。戰爭爆發後不久，國際能源署在其官網上分別發表了“石油市場和俄羅斯的供應”和“天然氣市場和俄羅斯供應”的兩份報告，較為全面地分析了俄羅斯在全球、特別是歐洲能源市場的重要作用。3月1日，國際能源署舉行部長級特別會議，宣佈緊急釋放6000萬桶戰略石油儲備，以平抑暴漲的國際石油價格。3月3日，國際能源署發佈“歐盟減輕對俄羅斯天然氣依賴的10點計畫”，就歐盟對俄羅斯進口天然氣的依賴進行了分析，提出了非常細緻和可操作性的10點政策建議，對2022年和未來幾年歐盟國家減少進口俄羅斯天然氣的數量進行了評估計算，並對如何減輕政策措施對消費者的影響提出了建議。

2022年3月8日，歐盟委員會官網發佈新聞稿，歐盟委員會推出了“重新賦能歐盟”計畫，提出歐盟成員國要採取聯合行動，促進更廉價、安全和可持續的能源，在2030年前擺脫對俄羅斯的化石能源依賴，實現歐盟對俄羅斯的能源獨立。在新聞稿中，歐盟領導人十分明確表明了擺脫對俄羅斯化石能源依賴的決心，通過更加多樣化的能源來源，加快向可再生能源轉型等政策，實現對俄羅斯的能源獨立。

2022年3月18日，繼“歐盟減輕對俄羅斯天然氣依賴的10點計畫”之後，國際能源署又推出了“減少石油消費10點計畫”，從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等發達經濟體更大範圍的角度，提出在未來4個月裏，每天減少石油消費270萬桶，緩解即將到來的石油消費高峰期間國際石油市場的供需緊張，以及可能的國際石油價格波動。與“歐盟減輕對俄羅斯天然氣依賴的10點計畫”一樣，“減少石油消費10點計畫”專業性也非常強，目標也非常細化，可操作性也很強。

2022年3月23-24日，國際能源署在巴黎舉行成員國與歐盟能源部長會議，本次會議的主題是“實施年：加快清潔能源和能源安全全球行動”，國際能源署成員國、聯繫國、國際能源署能源商業委員會以及部分著名的國際能源企業負責人，參加了會議。舉行本次會議的計畫是在俄烏戰爭爆發前，因此從會後發表的會議公報看，會議的重點是討論氣候問題與清潔能源轉型。不過，由於會議舉行期間俄烏戰爭正在激烈進行之中，會議發表聲明，表示高度關注能源安全問題，要減少對俄羅斯的能源依賴，實現能源獨立。

2022年3月25日，美國總統拜登赴歐洲參加北約峰會、七國集團峰會和歐盟峰會期間，與歐盟委員會主席馮德萊恩發表“美國和歐盟委員會關於歐洲能源安全的聯合聲明”，明確2022年美國至少向歐盟提供150億立方米的液化天然氣，2027年歐盟中止對俄羅斯的化石能源依賴，至少2030年前，歐盟成員國確保每年新增約500億立方米的美國液化天然氣需求。

在此期間的2022年3月23日，俄羅斯總統普京表示，對“不友好”國家的天然氣銷售將要求用盧布支付。3月28日，作為七國集團的輪值主席國，在七國集團能源部長視頻會議後，德國副總理兼經濟和氣候保護部長哈貝克表示，七國集團的成員國拒絕了俄羅斯提出的以盧布支付能源的要求。哈貝克的說法是，七國集團部長一致認為，要求以盧布支付是“對現有協議單方面且明顯的違背”，簽訂的合同依舊存在效力，所涉及的企業必須履行合同規定的義務，用盧布付款是不可接受的。除七國集團的能源部長外，據悉歐盟方面的官員也參加了會議。

對“重新賦能歐盟”的簡評

2022年3月8日，歐盟委員會官網發佈“重新賦能歐盟”計畫，其全稱是：重新賦能歐盟 -- 歐洲聯合行動促進更廉價、安全和可持續的能源；英文的原文是：REPowerEU: Joint European action for moreaffordable, secure and sustainable energy。根據對這個計畫的理解，我們將REPowerEU翻譯為“重新賦能歐盟”。

“重新賦能歐盟”僅是一份大綱性質的檔，提出了三個方面的政策措施，沒有具體的細節內容。認真研讀這份檔，我們認為：

首先，這份檔也是一份應急性質的計畫，檔明確歐盟的首要任務，是控制因戰爭爆發而導致的歐洲能源價格大漲，通過國家援助和暴利稅等手段，減緩能源價格大漲對歐盟成員國百姓生活的影響。

其次，計畫著眼於下一個冬天歐盟面臨的天然氣供應短缺問題，提出了具體的應對舉措，這些應對舉措具有較強的針對性。

最後，提出通過加快發展可再生能源等多種方式，2030年前不但減少對俄羅斯天然氣的依賴，更要實現歐盟對俄羅斯化石能源的獨立。

“重新賦能歐盟”，是歐盟委員會向3月10日至11日在法國巴黎近郊凡爾賽宮舉行的歐盟領導人非正式峰會提交的計畫。從會後發表的《歐盟領導人非正式會議凡爾賽聲明》看，歐盟已經批准了這個計畫，並要求在此基礎上形成一個行動方案，2027年之前擺脫對俄羅斯能源的依賴。3月24日，歐盟委員會主席馮德萊恩表示，俄羅斯想要以能源來勒索歐盟的時代，已經過去。

從國別來說，德國是歐盟成員國中對俄羅斯能源依賴最高的國家，其中大約50%的煤炭、35%的石油和55%的天然氣來自俄羅斯。俄烏戰爭爆發後，德國的行動也最為迅速。2022年3月25日，德國副總理兼經濟和氣候保護部長哈貝克發佈一份計畫，今年年中從俄進口的石油數量預計減半，年底前基本停止從俄進口石油，今年秋季前停止從俄進口煤炭，德國企業與俄方現有的石油和煤炭合同到期後不再續約，將轉向其他國家尋求新的供應來源；德國從俄進口的天然氣占比已經從55%降至40%，預計到2024年夏季基本停止從俄進口。

在這個計畫發佈的同時，歐盟委員會還發佈了一個新聞稿，補充說明了計畫更加詳細的內容和背景等材料，既是對“重新賦能歐盟”計畫的說明，也是“重新賦能歐盟”計畫的重要組成部分，為此，本文中我們也一併翻譯編輯了這份新聞稿。

以下，是我們翻譯編輯的歐盟委員會“重新賦能歐盟”計畫和新聞稿的全部內容。需特別指出的是，由於方方面面的原因，我們對歐盟委員會這兩個檔的部分文字進行了處理，但這些處理不影響計畫和新聞稿的原意及內容的完整性，特此致歉。

重新賦能歐盟 -- 歐洲聯合行動促進更廉價、安全和可持續的能源

近幾個月來，歐洲一直面臨著高企且不穩定的能源價格。在俄羅斯與烏克蘭戰爭爆發後，對供應安全的擔憂加劇了局勢。

為企業和家庭提供負擔得起、安全和清潔的能源需要果斷行動，立即從降低價格和為明年冬天儲存天然氣開始。

根據《歐洲綠色協議》，實現快速清潔能源轉型的理由從未如此強烈和明確，我們可以在2030年之前結束對俄羅斯化石燃料危險的和過度的依賴。

對價格採取緊急行動

通過確認價格監管的可能性來控制能源零售價格，以幫助保護消費者和我們的經濟。

國家援助措施：就向面臨高能源成本的公司提供援助的潛在臨時框架,與成員國進行協商。

對暴利和排放交易收入使用開展臨時稅收指導，以便政府能夠緩解家庭消費者的壓力。

採取市場化行動，評估改善電力市場設計的方案。

為下一個冬天重新注滿儲氣庫

4月之前，一項關於最低天然氣儲存量的立法提案，將使歐洲更好地控制其供應，在10月1日之前確定90%的注氣目標，將天然氣儲氣庫指定為關鍵基礎設施，並允許鼓勵重新注氣。

通過聯合採購、集中訂單和匹配供應等方式，支持協調的天然氣補氣作業。

繼續調查運營商的行為，尤其是俄羅斯天然氣工業股份公司。

重新賦能歐盟計畫減少對俄羅斯天然氣的依賴

更多的屋頂太陽能電池板、熱泵和節能，以減少我們對化石燃料的依賴，使我們的住宅和建築更加節能。

通過加速向電氣化和可再生氫的轉變，提高我們的低碳製造能力，實現脫碳產業。

加快可再生能源許可，將可再生能源專案和電網基礎設施改善的時間減至最少。

2030年，歐盟生物甲烷年產量目標翻一番，達到350億立方米，特別是從農業廢棄物和殘留物中生產甲烷。

分散天然氣供應，與國際合作夥伴合作，遠離俄羅斯天然氣，並投資必要的基礎設施。

氫加速計畫，開發用於氫的基礎設施、儲存設施和港口，進口不同來源的1000萬噸可再生氫，歐盟內部生產500萬噸可再生氫，取代對俄羅斯天然氣的需求。

歐盟委員會關於“重新賦能歐盟”的新聞稿

2022年3月8日，斯特拉斯堡

鑒於俄羅斯與烏克蘭戰爭爆發，歐盟委員會今天提出了一份計畫大綱，從天然氣開始，計畫在2030年之前讓歐洲從俄羅斯的化石燃料中獨立出來。

該計畫包括一系列措施，以應對歐洲不斷上漲的能源價格，並為明年冬天補充天然氣庫存。幾個月來，歐洲一直面臨能源價格上漲的問題，但現在供應的不確定性使問題更加嚴重。“重新賦能歐盟”計畫，將尋求使天然氣供應多樣化，加快可再生天然氣的推出，並在供暖和發電中取代天然氣，這可以在年底前將歐盟對俄羅斯天然氣的需求減少三分之二。

委員會主席烏蘇拉·馮·德萊恩說：“我們必須擺脫俄羅斯的石油、煤炭和天然氣，我們不能依賴一個明確威脅我們的供應商。我們需要現在就採取行動，減輕能源價格上漲的影響，使我們明年冬天的天然氣供應多樣化，並加快清潔能源的轉型。我們越快地轉向可再生能源和氫氣，以及更高效的能源，我們就能越快地真正獨立並掌握我們的能源系統。本周晚些時候，我將在凡爾賽宮與歐洲領導人討論歐盟委員會的想法，然後與我的團隊一起努力迅速實施這些想法。”

歐洲綠色協議執行副主席弗蘭斯·蒂默曼斯說：“是時候解決我們的弱點，在能源選擇上迅速變得更加獨立。讓我們以閃電般的速度沖向可再生能源吧，可再生能源是一種廉價、清潔，而且可能是無盡的能源來源，它們不會為其他地方的化石燃料行業提供資金，而是在這裏創造就業機會。俄烏戰爭，表明了加速我們清潔能源轉型的緊迫性。”

能源專員卡德裏·西姆森表示：“俄羅斯與烏克蘭的戰爭加劇了供應安全局勢，並將能源價格推至前所未有的水準。在這個冬天剩下的幾個星期裏，歐洲有足夠的天然氣儲備，但我們需要為明年緊急補充庫存。因此，歐盟委員會將提議，到10月1日，歐盟的天然氣儲存庫必須裝滿至少90%。我們還概述了價格監管、國家援助和稅收措施，以保護歐洲家庭和企業免受異常高價格的影響。”

關於能源價格和天然氣儲存的緊急措施

從去年10月開始，委員會的“能源價格工具箱”幫助成員國減輕了高價格對弱勢消費者的影響，它仍然是各國政策措施的一個重要框架。今天，歐盟委員會向成員國提交了額外的指導意見，確認了在特殊情況下監管價格的可能性，並闡述了成員國如何將來自高能源部門利潤和排放交易的收入重新分配給消費者。“歐盟國家援助規則”，還為成員國提供了向受能源價格高企影響的企業提供短期支持的選擇，並有助於減少它們在中長期內受到能源價格波動的影響。在就有針對性地修訂“排放交易系統國家援助指南”進行磋商後，委員會還將就新的“國家援助臨時危機框架”的需求和範圍，與成員國進行磋商，以向受危機影響的公司，尤其是面臨高能源成本的公司提供援助。

委員會打算在4月前提交一項立法提案，要求在每年10月1日之前，將整個歐盟的地下儲氣庫至少填滿其容量的90%。該提案將要求提高監測和庫存補充的執行水準，並在成員國之間建立團結一致的安排。委員會繼續對天然氣市場進行調查，以應對運營商（尤其是俄羅斯天然氣工業股份公司）可能扭曲競爭的擔憂。

為了應對能源價格飆升的問題，歐盟委員會將研究所有可能的緊急措施選項，以限制天然氣價格在電價中的傳導效應，例如臨時限價。委員會還將評估優化電力市場設計的選項，同時考慮歐盟能源監管機構（ACER）的最終報告以及其他關於替代定價機制的利弊，以保持電力價格合理，同時不中斷供應和影響綠色過渡的進一步投資。

重新賦能歐盟 -- 2030年前擺脫對俄羅斯天然氣的依賴

在2030年之前，我們完全可以逐步擺脫對俄羅斯化石燃料的依賴。為此，歐盟委員會提議制定一項“重新賦能歐盟”計畫，該計畫將基於兩大支柱，提高歐盟範圍內能源系統的恢復能力：通過從非俄羅斯供應商進口更多液化天然氣和管輸天然氣，實現天然氣供應的多樣化，以及大量生物甲烷氣體和可再生氫的生產和進口；通過提高能源效率、增加可再生能源和電氣化，以及解決基礎設施瓶頸等問題，更快地減少家庭、建築、工業和電力系統中化石燃料的使用。

全面實施委員會的“減碳55”倡議，到2030年，我們每年的化石天然氣消費量將減少30%，相當於1000億立方米。有了“重新賦能歐盟”計畫中的措施，我們可以逐步減少至少1550億立方米化石天然氣的使用，這相當於2021年從俄羅斯進口的天然氣總量。近三分之二的削減可以在一年內實現，結束歐盟對單一天然氣供應國的過度依賴。委員會建議，成員國展開合作，在各國“恢復和復蘇計畫”已開展廣泛工作的基礎上，確定最適合實現這些目標的專案。

背景

新的地緣政治和能源市場現實，要求我們大幅加快清潔能源轉型，提高歐洲能源的獨立性，使其不依賴不可靠供應商和不穩定的化石燃料。

俄烏戰爭爆發後，快速清潔能源轉型的理由從未如此強烈和明確。歐盟90%的天然氣消費來自進口，其中45%來自俄羅斯，各成員國的進口水準各不相同。俄羅斯還占石油進口的25%左右，煤炭進口的45%。

近幾個月來，委員會的2021年10月“能源價格工具箱”一直在幫助公民和企業應對高能源價格。25個成員國已經採取了與“工具箱”相一致的措施，已經為7000多萬家庭用戶和數百萬中小微企業減輕了能源費用。

委員會繼續與西巴爾幹半島和能源共同體的鄰國及夥伴合作，這些國家與歐盟一樣依賴化石燃料，並面臨價格上漲的風險，同時也致力於同樣的長期氣候目標。對於烏克蘭、莫爾達瓦和格魯吉亞，歐盟隨時準備提供支持，以確保可靠和可持續的能源供應。正在進行的使烏克蘭和莫爾達瓦電網，與歐洲大陸電網緊急同步的努力清楚地表明瞭這一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