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CNR研报 | 英国与欧盟的ETS与CBAM机制比较

 

面对全球气候变化的严峻挑战，碳定价机制已成为各国推动减排、实现低碳转型的关键工具。作为全球气候政策的积极倡导者，英国在脱欧后迅速建立了自己的碳定价机制——英国排放交易制度（UK ETS），并计划推出碳边境调节机制（UK CBAM）。这些措施旨在帮助英国达到其设定的2050年净零排放目标，同时维护英国企业在国际市场上的竞争力。

 

UK ETS作为英国在脱欧后实施的独立碳市场，借鉴了欧盟排放交易制度（EU ETS）的经验，但在排放限额、市场机制和政策目标上有所调整，以更好地契合英国的国家战略。UK CBAM则是英国计划实施的另一个重要机制，旨在通过对进口高碳产品征收碳税，防止碳泄漏，确保国内外市场公平竞争。与此同时，欧盟也在不断完善其碳定价政策，特别是通过EU ETS和计划中的EU CBAM，以巩固其在全球气候治理中的领导地位。这两个机制分别在欧盟和英国的气候政策中占据核心地位，尽管在设计和实施细节上存在差异，但共同目标都是实现显著的温室气体减排，推动全球向低碳经济转型。

 

本文将通过比较UK ETS与EU ETS、UK CBAM与EU CBAM，探讨这两对机制在设计、实施、覆盖范围、经济和社会影响等方面的异同。通过这些比较，本文旨在深入了解英国和欧盟在碳定价政策上的策略和优先事项，评估其对国内减排目标的贡献，以及对全球碳市场和国际贸易的潜在影响。通过这些分析，本文希望为英国和欧盟进一步的气候政策制定提供启示，并为其他国家和地区在制定碳定价策略时提供借鉴。

 

一、英国排放交易制度（UK ETS）与欧盟排放交易制度（EU ETS）的比较

 

英国排放交易制度（UK ETS）和欧盟排放交易制度（EU ETS）是全球范围内重要的碳交易机制。尽管两者有许多相似之处，但在目标、机制、覆盖范围和市场稳定措施等方面也存在显著的区别（见表1）。

 

表1 UK ETS与EU ETS的比较

 

1. 背景与目标

 

UK ETS于2021年1月启动，是在英国脱欧后建立的独立碳交易机制，旨在继续支持英国的气候目标，同时保持对产业的监管一致性。UK ETS设定了更为激进的减排目标：到2030年减少68%的温室气体排放，到2035年减少78%，最终实现2050年净零排放。这些目标反映了英国希望更快速地迈向碳中和的决心。

 

EU ETS是世界上第一个也是最大的多国家碳市场，于2005年启动，覆盖了欧盟成员国、冰岛、列支敦士登和挪威。EU ETS的目标是到2030年比1990年减少至少55%的温室气体排放，其中覆盖的行业相对于2005年的排放需减少43%。EU ETS是欧盟整体气候战略的核心工具之一，推动成员国协同实现气候中和。

 

2. 机制设计与排放限额

 

排放限额：UK ETS和EU ETS均通过设定排放限额来控制温室气体排放量。UK ETS在第一个时期（2021-2030年）设定了逐年递减的限额，第1个分配期为2021年-2025年，总共7.36亿吨二氧化碳当量的配额总量。第2个分配期为2026年-2030年，总共6.3亿吨二氧化碳当量的配额总量。显示出比EU ETS更严格的减排要求。而EU ETS在2021年至2030年的第四阶段的配额上限水平，2021年至2023年每年减少2.2%，2024年至2027年每年减少4.3%，从2028年起每年减少4.4%。以实现2030年的减排目标。

 

配额分配：UK ETS采用拍卖和免费分配结合的方式，初始上限比英国在EU ETS第4阶段的名义总量要低5%。这反映出英国在脱欧后仍积极推进减排措施。UK ETS的免费配额主要分配给高风险行业，以防止企业将生产转移到排放限制较少的国家。EU ETS同样采用拍卖和免费分配的方式，通过拍卖获得收入支持气候相关投资，免费配额则重点给予受国际竞争影响较大的行业。

 

市场稳定机制：UK ETS引入了最低拍卖价格和成本抑制机制（CCM），底价设定为每吨不低于22英镑，然后逐年上调，到2030年将增至70英镑，以防止碳价过低影响减排激励。期间如果价格上涨过快，CCM机制允许政府在碳价过高时干预市场，增加配额供应以平抑碳价。EU ETS采用市场稳定储备（MSR）机制，依据市场上的碳配额数量调节可拍卖的配额，以确保市场稳定和碳价合理。

 

3. 覆盖范围与行业影响

 

覆盖范围：UK ETS覆盖了英国境内的能源密集型产业、电力行业和航空业。2023年，UK ETS涵盖了英国约30%的温室气体排放量。相比之下，EU ETS是全球覆盖范围最广的碳市场，不仅涵盖能源密集型产业、电力行业和航空业，还逐步将海运业纳入其中（自2023年起）。EU ETS涵盖了欧盟境内约40%的温室气体排放，具有更大的行业覆盖范围。

 

行业影响：UK ETS的严格限额和最低价格措施推动了各行业加大减排力度。例如，英国钢铁和水泥企业已投资于碳捕集与存储（CCS）技术，以减少碳排放。航空业则通过增加可持续航空燃料（SAF）的使用来减少碳足迹。EU ETS的实施促使欧盟内企业在温室气体管理上更加严格，电力行业加速向低碳技术转型，逐步减少煤炭的使用。

 

4. 市场价格、收入使用与经济效应

 

市场价格：UK ETS启动以来，碳价始终接近或高于EU ETS碳价。2023年，由于国际市场和地缘政治因素以及国内加大碳排放的限制，UK ETS碳价有所波动。根据伦敦证券交易所（LSEG）2024年2月发布的《2023年碳市场年度回顾》显示，2023年英国ETS的平均UKA价格比2022年下降了34%，约65欧元左右。比EU ETS的碳价低约22欧元（见图2）。尽管如此，UK ETS的最低拍卖价格和CCM机制确保了市场的稳定性。相比之下，EU ETS的碳价较高，反映了欧盟更广泛的市场覆盖和更严格的减排要求。

 

图2：UKA和EUA价格走势比较

 

收入使用：2023年，UK ETS的拍卖收入约为52亿美元，这些资金主要用于支持英国的公共服务和基础设施建设。虽然UK ETS支持低碳转型，但收入用途较为广泛。EU ETS的拍卖收入约为471亿美元，所有收入必须用于支持清洁能源、提高能效和实现碳减排目标。这些资金不仅帮助欧盟实现其气候目标，还支持了成员国的绿色转型。

 

经济效应：UK ETS提高了碳排放的成本，使企业在经营决策中更加重视能效和减排，这推动了英国经济向绿色和可持续发展方向的转型。EU ETS则促进了欧盟内能源密集型产业的低碳转型，推动了可再生能源的投资和发展。同时，这些政策也带动了相关技术和服务产业的发展，创造了新的就业机会。

 

5. 未来发展与挑战

 

UK ETS和EU ETS都在积极推进其覆盖范围和减排目标。UK ETS计划未来纳入更多行业，如海运和废弃物管理，以确保实现更高的减排目标。EU ETS也将在2026年起全面纳入海运排放，并逐步覆盖建筑和交通等领域。这些扩展措施反映了两者在实现碳中和方面的承诺。

 

然而，UK ETS和EU ETS都面临碳价波动、国际合作和政策协调等挑战。UK ETS需确保其政策与国际碳市场协调，以减少跨国企业的合规成本。EU ETS则需要平衡碳价稳定和减排目标，确保碳市场的长效性和可持续性。

 

总之，UK ETS和EU ETS在推动全球气候行动中发挥着关键作用。通过更严格的减排目标、市场稳定机制和国际合作，两大碳市场不仅有助于实现各自的气候目标，还为全球碳定价和气候政策的制定提供了重要的参考和示范。随着全球气候变化问题的日益严重，UK ETS和EU ETS将继续在国际气候政策中发挥领导作用。

 

二、英国碳边境调节机制（UK CBAM）与欧盟碳边境调节机制（EU CBAM）的比较

 

碳边境调节机制（CBAM）是全球应对气候变化的重要工具，旨在防止碳泄漏并确保国际贸易中的公平竞争。英国碳边境调节机制（UK CBAM）和欧盟碳边境调节机制（EU CBAM）分别在英国脱欧后和欧盟整体气候政策框架下提出。这两者在政策目标、覆盖范围、实施时间及细节方面虽有相似，但亦存在显著差异。表3详细列出了UK CBAM与EU CBAM的比较。

 

1. 政策背景与目标

 

UK CBAM 是英国在脱欧后提出的独立碳边境调节机制，旨在保护本国工业免受全球碳排放差异带来的不公平竞争。通过UK CBAM，英国希望继续保持对碳排放的严格监管，同时防止本国企业在国际市场上因较高的碳成本处于劣势。其主要目标是防止碳泄漏，确保进口商品承担与英国国内产品相同的碳成本，并推动其他国家和地区采取更严格的碳减排措施。

 

EU CBAM 是欧盟气候政策的重要组成部分，旨在确保到2050年实现气候中和目标。作为全球气候行动的领导者，欧盟推出CBAM以解决碳泄漏问题，并通过征收碳税鼓励其他国家实施更严格的碳定价政策。EU CBAM的目标是通过对高碳排放的进口商品征收碳税，减少碳泄漏，维护欧盟内部碳市场的完整性，并为全球碳定价标准的建立提供示范。

 

2. 覆盖范围与行业影响

 

• 覆盖范围：UK CBAM计划涵盖钢铁、铝、水泥、玻璃、化肥和氢气等高碳排放行业。该机制将对这些行业的进口产品征收基于UK ETS价格的碳税，以确保英国市场的公平竞争。EU CBAM覆盖的行业则包括钢铁、水泥、铝、肥料和电力，且未来计划扩展到更多高排放行业，如化学品和建筑材料，以全面应对碳泄漏。

• 产品与排放范围：UK CBAM将涵盖直接排放（Scope 1）和间接排放（Scope 2），确保从生产到供应链各环节的碳排放都得到有效监管。EU CBAM则覆盖所有在欧盟市场销售的产品的直接和间接碳排放，确保这些产品符合欧盟的碳成本标准。未来，EU CBAM还计划扩展到更多产品类别，以进一步减少碳泄漏的风险。

 

3. 实施时间与方式

 

• 实施时间：UK CBAM计划于2024年进行公众意见垂询，2027年1月正式实施。这一时间表反映了英国在脱欧后独立制定气候政策的步骤。EU CBAM于2023年10月启动暂行阶段，并计划在2026年1月全面实施。通过设立过渡期，欧盟希望为企业和贸易伙伴适应新政策提供足够的时间。

• 实施方式：UK CBAM基于UK ETS的碳价，对进口商品征收碳税。英国将建立碳足迹测量和认证体系，确保进口商品的碳排放得到准确核算。EU CBAM要求进口商购买与欧盟内部碳价格挂钩的碳证书，这些证书的价格由EU ETS的市场价格决定，并每年调整，以反映欧盟的碳减排目标。

 

4. 收入使用与经济效应

 

• 收入使用：UK CBAM的碳税收入将用于支持英国的气候和能源目标，可能用于投资清洁能源技术和能源效率项目，以及减轻低收入家庭和企业的碳成本负担。EU CBAM的收入将用于支持欧盟的绿色转型，资助内部的气候行动和能源转型项目，帮助受碳价格影响较大的行业和地区适应低碳经济。

• 经济效应：UK CBAM预计将提高高碳产品的进口成本，从而推动国内产业的低碳转型。这一机制可能引发与主要贸易伙伴的摩擦，需要通过国际合作和谈判来解决。EU CBAM也将对进口高碳产品产生显著影响，促进企业提高生产效率并采用清洁技术。通过这一机制，欧盟希望推动全球范围内更严格的碳定价和环境标准，减轻气候变化的全球影响。

 

5. 法规合规与国际协调

 

• 法规合规：UK CBAM的设计必须符合世界贸易组织（WTO）规则，以避免被视为贸易壁垒。英国需与主要贸易伙伴就CBAM进行磋商，以避免贸易争端。EU CBAM在设计过程中严格遵循WTO规则，并与国际贸易伙伴和组织进行了广泛的磋商，以确保政策的合法性和透明度。

• 国际协调：UK CBAM的成功依赖于与其他国家和地区的合作，特别是与欧盟、美国和中国等主要经济体的协调。通过国际合作，英国可以推动全球碳定价机制的统一。EU CBAM的实施也将通过与其他碳市场的协调，推动全球气候行动，并在全球范围内设立碳定价标准。

 

表3 UK CBAM与EU CBAM比较

 

总之，UK CBAM和EU CBAM在政策设计和实施方面有着显著的相似之处，但在时间表、覆盖范围和实施细节上存在差异。UK CBAM反映了英国在脱欧后的政策独立性，而EU CBAM则展现了欧盟在全球气候政策中的领导地位。两者都旨在通过防止碳泄漏和保障公平竞争，推动全球向更可持续的方向发展。

 

三、结论

 

英国和欧盟在碳定价和边境调节机制上的举措，体现了两者在应对全球气候变化挑战中的不同策略和方法。英国通过实施独立的排放交易制度（UK ETS）和计划中的碳边境调节机制（UK CBAM），展示了其在脱欧后的气候政策自主性。与此同时，欧盟则通过更广泛的欧盟排放交易制度（EU ETS）和欧盟碳边境调节机制（EU CBAM），继续巩固其作为全球气候行动领导者的地位。

 

UK ETS与EU ETS在结构上有许多相似之处，但UK ETS采取了更严格的减排目标，并设置了最低拍卖价格和成本抑制机制，以确保市场的稳定性和碳价的合理性。相较之下，EU ETS通过市场稳定储备（MSR）来调节碳市场的供需平衡，以保持市场的灵活性和适应性。这些机制的存在，表明英国和欧盟在实现各自减排目标时，既有共同的基础，又存在策略上的差异。

 

UK CBAM与EU CBAM的设计也反映了英国和欧盟在防止碳泄漏和保护国内产业方面的共同关注。UK CBAM计划从2024年进行公众意见垂询，并于2027年正式实施；EU CBAM则已在2023年启动暂行阶段，并将在2026年全面实施。两者都重点关注高碳排放行业的产品，通过对进口商品征收碳税，确保进口产品与本地生产在碳成本上保持一致。这些措施将有助于减少碳泄漏，并确保在全球市场中，碳排放高的产品不因较低的生产成本而获得不公平的竞争优势。值得注意的是，英国CBAM不会像欧盟CBAM那样设有暂行的过渡期。目前，许多与欧盟有贸易往来的企业都在苦于应对欧盟 CBAM 下复杂的报告程序，而没有过渡期的英国CBAM对企业的要求更加严格，对于不了解欧盟CBAM的企业需要尽早做好应对准备。

 

总体来看，英国和欧盟的碳定价和边境调节机制不仅有助于实现各自的减排目标，还可能在全球范围内推动更严格的气候政策和碳市场的进一步发展。通过这些机制，英国和欧盟不仅可以减少国内的碳排放，还可以通过影响国际贸易规则，推动其他国家采取类似的措施，形成全球范围内更加统一的碳定价体系。

 

然而，未来两者在政策实施过程中需要协调与国际贸易伙伴的关系，确保这些机制符合世界贸易组织（WTO）的规则，避免被视为贸易壁垒。同时，继续推动国际合作，减少全球范围内的碳泄漏和环境不公，是英国和欧盟面临的重要挑战。通过这些努力，英国和欧盟有望在全球气候治理中发挥更大作用，并为其他国家提供有效的政策示范，从而进一步推动全球向低碳经济的转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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